带血的婚书

阿铁蹲在灶房偷学薛樊素熬药时，总觉得自家将军不对劲。往日见着伤兵哼唧，

关长砚能冷着脸说“这点疼都忍不了？”；可薛小娘子替他擦手背丧尸抓痕时，

他耳尖红得能滴血。往日布防图摊开能看整夜，

现在总盯着薛小娘子的背影——她蹲在草垛边教孩子认草药，

他就绕着草垛巡防；她举着药杵练臂力，他就偷偷让人在她药杵里灌铅。

直到马彪的流寇撞开城门那日，薛樊素举着带倒刺的药杵要冲出去，他一把将她拽进怀里，

甲胄里掉出那纸婚书。“不是说好了各取所需？”她喘着气瞪他。他抽出佩刀架在她颈后，

却轻轻替她擦掉脸上的灰，“薛樊素，我后悔了。”“后悔什么？”“后悔没早把这婚书，

写成‘生死与共’。”1第1章血契成婚（清河残火）薛樊素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
废墟下的空隙里，腐尸味裹着血腥气往鼻腔里钻。她数着墙外丧尸的低吼——七只，不，

八只。三天前马彪屠城时，这些东西还只敢缩在暗处，现在竟敢大白天游荡了。"老东西！

藏哪呢？"铁器刮过断梁的声响让她浑身一僵。马彪的亲兵踹开半堵残墙，

刀尖挑开她遮脸的破布。腐锈的刀刃贴住她脖颈，"薛**装死装得挺像啊？

"陈伯从瓦砾堆里扑出来。这个跟了薛家四十年的老仆举着半截烧黑的房梁，可他的手在抖，

抖得刀光在薛樊素脸上晃成一片。"别过来！"她哑着嗓子喊。但陈伯还是扑了，

房梁砸在亲兵胳膊上，换来一声闷哼。那亲兵反手就是一刀，血花溅在薛樊素脸上，

温热得烫人。"老狗！"亲兵踹开陈伯，刀尖抵住薛樊素心口，"马爷要活的，

可老子手滑......"丧尸的嘶吼突然近了。墙外翻进一片铁蹄声。薛樊素眯眼望去，

锈红的甲胄撞碎残墙，马刀劈下的瞬间，亲兵的头颅滚进她脚边——血还在冒，

溅湿了她藏在衣襟里的《岐黄手札》。"退！"为首的将领甩镫下马。他眉眼如刀刻，

玄色披风沾着血，却比满地尸骸更冷。薛樊素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"将军"，

才想起雁门关守将关长砚的名头——朝廷说他是戴罪之身，可眼前这人挥刀时，

倒像把淬了霜的剑。马彪的人溃得很快。最后一个流寇撞开残门逃窜时，

关长砚的刀钉进他后心。他拔了刀，血珠顺着刀脊滴在薛樊素脚边："薛姑娘？

"她攥紧怀里的医书。三天前父亲被斩首时，也是这样的声音——马彪的人喊"薛老狗"，

现在关长砚喊"薛姑娘"，可本质有什么不同？"救我？"她抹了把脸上的血，

"将军图什么？"关长砚解下披风扔给她。披风带着铁锈味，裹住她发抖的肩："薛家商道，

能通到金陵。"她猛地抬头。父亲常说，薛家的商队能绕过所有关卡，

把药材送到金陵城最深处——那是关长砚父亲被赐死的地方。"我要送封信。

"他指腹擦过刀身的血，"你护商路，我护你命。"薛樊素笑了。她蹲下身，

把陈伯染血的手包进自己掌心："将军当我是傻子？"变故来得突然。

原本瘫在地上的陈伯突然抽搐，脖颈处的咬痕泛着青黑——刚才那亲兵扑过来时，

他后颈被丧尸抓了道血口。薛樊素扯开他衣领，腐臭的黑血正从齿印里渗出来。"尸毒。

"她喉咙发紧。《岐黄手札》里写过，被咬后三时辰必亡，

除非......她翻出怀里的医书。泛黄的纸页在风里哗啦响，终于停在某一页："血藤，

须得未开的花苞，配野薄荷熬......""阿素！"陈伯抓住她手腕，

"别管我......""闭嘴！"她抄起药杵冲出去。废墟外的野地里，血藤开得正艳，

红得像要滴出血。她跪下来拔，指甲缝里全是泥，直到怀里堆了满满一把。

药罐在残灶上滚着。薛樊素的手被烫得发红，却不敢停。她数着薄荷叶子——七片，

必须七片。药汁熬成暗红时，她掰开陈伯的嘴，灌进去半盏。后半夜，陈伯的手指动了。

关长砚站在断墙后，看了整整一夜。他手里攥着半块冷掉的炊饼，直到薛樊素抬头时，

才走过来："你有医术，我有兵力。"他指腹点了点她怀里的医书，"马彪不会放过清河，

你要复仇，我要护雁门关。""各取所需。"他从怀里摸出婚书，"签了，我保你。

"薛樊素盯着婚书上的血印。父亲临终前塞给她医书时说"活着"，

母亲投井前攥着她的手说"报仇"，兄长的尸骨还埋在城南——她低头，咬破指尖。

血珠落在"薛樊素"三个字上时，远处传来号角声。马彪的旗子？薛樊素猛地抬头。

关长砚却笑了，那笑像冰面裂开条缝："不是马彪。"他抽走婚书，收进怀里，

"是我调的援兵。"月光照在他脸上。薛樊素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——里面有团火，

烧得极暗，却怎么都灭不了。"明日启程去雁门关。"他转身要走，又停住，"沿途丧尸多，

你最好......""会用刀。"她举起药杵。木头上还沾着血藤汁，红得像要烧起来。

关长砚没回头。他的背影融进夜色里，只留下一句话飘过来："那便好。

"薛樊素望着他的方向。远处，援兵的火把连成一条线，像条火龙往清河爬来。

她摸了摸怀里的医书，又摸了摸袖中藏的短刀——从清河到雁门关，这条路，

怕是比尸堆还难走。2第2章雁门寒夜（初试信任）马彪的旗子没等来，

关长砚的援兵倒先到了。薛樊素裹紧粗布斗篷，跟着队伍出清河时，

怀里的医书硌得肋骨生疼。关长砚说要乔装成随军医女，她便把短刀藏进药囊，

药杵换了根细铁针别在发间——丧尸咬**铁，她试过。队伍昼伏夜行。第三天后半夜，

月亮被云啃得只剩指甲盖大，阿铁突然拽她往土堆后躲。"簌簌——"废墟里窜出三只丧尸。

青灰色的皮挂着烂布条，喉咙里发出漏风的嘶鸣。薛樊素的心跳撞着胸腔，

手已经摸向铁针——可阿铁比她更快，提刀扑过去挡在她身前。刀光劈中丧尸脖颈的瞬间，

另一只丧尸从侧面扑来。阿铁的左臂被抓出三道血沟，血珠顺着袖口往下滴。"退！

"关长砚的声音像淬了冰，"阿铁，去后面。""末将不——""隔离。

"关长砚抽出腰刀抵住阿铁肩膀，"尸毒三时辰攻心，你想拖累全队？

"薛樊素冲过去攥住阿铁染血的袖子。血还热着，渗进她掌心："我有法子！

"她扯开药囊翻医书，"银花散，野菊花、蒲公英各三钱，火烤伤口逼毒！

"关长砚盯着她："你确定？""我救过陈伯。"她把药囊塞给他，"去林子里找野菊，

我处理伤口。"阿铁咬着牙没吭一声。薛樊素用匕首割开他的衣袖，伤口翻着白肉，

周围已经泛起青紫。她抄起火折子，在伤口上方半寸处烤——阿铁闷哼，汗珠子砸在地上。

等药草熬好敷上去时，青紫色竟慢慢往伤口中心缩。"能走吗？"关长砚拎着药草回来时，

阿铁已经撑着刀站起来了。"末将这就去打头阵！"阿铁抹了把汗，刀鞘撞得叮当响。

关长砚没说话，却把自己的披风甩给薛樊素。粗布斗篷下露出一角暗红，是婚书上的血印。

雁门关的城门比薛樊素想象中破。流民挤得城门洞都要塌了，有妇人抱着饿得直哭的娃，

有伤兵捂着肚子上的刀伤哼哼。关长砚骑在马上喊"按户登记领粮"，可没人听，

直到他刀鞘砸在青石板上——"再乱，赶去城外接丧尸！"夜里，薛樊素在营帐整理药材。

隔壁突然炸开争吵声："赵娘子要生了！稳婆说血光克城门，跑了！"她掀帘出去时，

关长砚正抱着刀靠在柱子上。"你懂这个？"他下巴往产房方向点。"懂。

"她把药囊往怀里一揣，"借你刀用用。"关长砚抽出刀递给她，

刀刃映着月光："我守着门，谁闯进来，我砍谁。"产房里的叫声撕心裂肺。

薛樊素洗干净手，摸了摸赵娘子的肚子——胎位正，就是没力气。她让阿铁去熬参汤，

自己攥住赵娘子的手："跟着我喘气，疼的时候往下挣！"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响起时，

关长砚的刀鞘在门上敲了三下。赵娘子抓着她的手直哭："恩人，

恩人......""叫我樊素。"她剪断脐带，血沾了满手，"以后有伤病，找我。

"第二日，关长砚带她巡城。他站在城墙上指给她看："丧尸从北边来，流寇从东边绕。

"薛樊素蹲下来拔了把草闻——艾草混着薄荷，"在关外堆柴，烧这些草，

丧尸闻不到活人味。"她又指城墙内侧，"挖几个洞，伤兵住里面避风，好得快。

"关长砚盯着她："你还懂这个？""跟我爹跑商时，学过看地势。"她低头拨弄药囊，

"你那本《孙子兵法》呢？"他从怀里摸出半本残卷。两人凑在石桌上，她圈草药障的位置，

他画三叠弓的阵图。阿铁蹲在旁边啃炊饼，突然冒一句："没想到关爷也听女子说话。

"关长砚耳尖发红，咳了一声："医女说的有理。"深夜，薛樊素在营帐点着油灯。

她翻开《岐黄手札》，用帕子轻轻擦封皮——夹层里露出半张旧图，

边角模模糊糊能看见"镇北军"三个字。帐帘被风掀起一角。她猛地合上医书，

抬头正撞进关长砚的目光里。他站在外面，手里提着巡逻的刀，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。

"睡吧。"他说，转身要走，又停住，"明日......有信鸽该到了。

"薛樊素摸着医书夹层，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。风卷着沙粒打在帐布上，像谁在敲暗号。

3第3章仇影再现（血债难偿）第二日卯时三刻，信鸽扑棱着撞进关长砚的帅帐。

他解下腿上的竹筒，展开泛黄的纸页时，指节捏得发白。薛樊素正蹲在帐角捣药，

听见纸张摩擦声抬头——他眉峰紧拧，喉结滚动两下："当年我爹的通敌案，有人翻出旧账。

""谁？""马彪。"关长砚将纸拍在案上，墨迹晕开个模糊的"粮"字，

"密报说他手里有镇北军的粮册副本。"薛樊素的捣药杵顿住。镇北军是关父的旧部，

三年前那场"通敌"，正是因军粮失踪而起。"我要派人混进流寇营。"关长砚抽刀出鞘，

刀光映得他眼底泛红，"查清楚粮册从哪来的。"阿铁"唰"地站直："末将去！""不行。

"薛樊素甩了甩手上的药粉，"你口音带雁门腔，马彪的人多是清河流民，一听就露馅。

"她扫过帐外围坐的流民，目光停在瘸腿啃馍的李瘸子身上，"他呢？原是清河猎户，

腿伤没逃成。"李瘸子被点到名，馍渣掉了半襟："小的能行！当年跟商队跑过马彪的地盘，

口音混得熟。"关长砚拇指抵着刀背："若被发现......""脑袋掉了碗大的疤！

"李瘸子拍着瘸腿笑，"总比在这儿等死强。

"薛樊素从药囊里摸出个青瓷瓶："这是血藤粉，流寇常喂毒酒试忠心。若喉咙发紧，

立刻干咽半瓶。"她塞到李瘸子手里时，

触到他掌心的老茧——和她爹生前握药锄的手一样粗粝。五日后的深夜，

帐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。薛樊素掀帘时，李瘸子正被两个士兵架着，半边脸肿得像发面馍，

左腿旧伤崩开，血浸透了裤管。"马...马彪..."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，

"他知道姑娘没死！说要抢雁门关，重占清河商道！

"关长砚的刀"当"地剁在案上："粮册呢？""在...在马彪枕头底下。

"李瘸子疼得直抽气，"他说...说那本子是'上边'给的，

要...要断关家最后的根..."薛樊素的指甲掐进掌心。她想起清河县破那日，

马彪的刀砍断她爹的胳膊时，也是这么笑着说"上边有令"。"我要杀了他！

"她抓起案上的短刀往外冲，却被关长砚拦腰拽住。"你现在去是送死！"他把她往帐里推，

"守好药箱，等我清了流寇——""松手！"薛樊素咬他手腕，尝到铁锈味，"我等了三年，

不是为看你当护崽的狼！"关长砚闷哼一声，却扣得更紧。他反手扯过帐帘绳，

三两下把她捆在床柱上："等我回来。"帐外传来梆子急响。"敌袭！

"薛樊素的血"轰"地冲上头顶。她踢翻脚边的药罐，瓷片割破手腕也顾不上，

抓着绳结往碎瓷上蹭。帐外喊杀声越来越近，她听见丧尸的嘶吼混着流寇的骂娘，

听见阿铁的大嗓门："关爷在东门！护好医帐——""去你娘的医帐！

"薛樊素扯断最后一根绳，抄起门后的药杵冲出去。月光被血雾染得暗红。

她看见城墙上丧尸扑咬，流寇举着火把翻墙；看见阿铁举着盾牌护着几个孩子，

左肩插着支箭，血顺着手臂往下淌。"阿铁！"她扑过去，药杵砸在扑向他的丧尸天灵盖上。

丧尸闷哼着栽倒，她拽着阿铁退到墙根，摸出银针扎他肩井穴："忍着！""樊...樊素？

"阿铁疼得咧嘴，"关爷知道要扒了我皮——""闭嘴！"她扯下他的衣襟，

用金疮药敷住箭伤，"去把西角的药箱搬来，伤兵还等着止血散！"有流寇举刀冲过来，

她抄起地上的断剑迎上去。刀光劈下时，一柄横刀架住来势——关长砚浑身是血，

甲胄裂开道口子，眼里燃着狼一样的光："谁准你出来的？""谁准你锁我的？

"薛樊素反手刺倒偷袭的流寇，"清河的仇，我自己报！"关长砚盯着她染血的药杵，

又看她熟练地给伤兵扎针，喉结动了动。他扯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肩头："跟紧我。